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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晶

8月12日上午近10时，曰北偕李兴堂等四位老师来寓下，为滕州一中建校一百一十周年校庆筹备。围绕校庆、教育诸话题漫谈。我随意、即兴说了些老话、生话、废话，归纳为——

一、校史一百多年不容易，不简单，辉煌如在，校友与有荣焉。几番风雨浮沉，波诡云谲，人事缥渺，蕴涵厚重，可资于今学务。哈佛大学一年级新生必住老校区一年，那里一座座百年小楼，曾经住过不少后来的名家、大家、风云人物，让新生感受校史信息。滕州一中老校区原先也有弘道院时期的几座美式小洋楼，195年我上初一时住过“天桥”南的那座，通舗木板、苫子、光席。

历史属于过去，承接发展现时。香港中文大学创办十年即跻身亚洲一流前列。普通中学是高校后备人才库，不是党校，不是干部学院，不是行政机关（权力执行），不是企业（利润最大化），要把中学办成中学。

二、中学有高考关。前些年炒作“高考状元”，朱清时说，把各省市前十名集拢再考，排名定有大变。还有个“清北情结”，以考上清华北大人数定优下，事关声誉、绩效，社会舆论沸沸扬扬，学校压力很大。国外也有“名校情结”，去年小孙女步姐姐履后选择了哈佛，她所在城市（全美第六大城）哈佛只录取两位，引起热议，网上大炒，终于扒出，另位是罗斯福（总统）的曾孙女，这位只知是华人，曾受邀参加中国侨联举办的夏令营。可见名校心理中外社会趋同。名校鼓励，没什么不好，但操弄过头，负面效应早晚会显露。据传某中学是清北大户，对学生实行军事化军营式封闭管理。中学教书育人，传道、授业、解惑，学生不是小狗小猫小羊，不是兵马俑，是活蹦乱跳的少年，他们的头脑更须活蹦乱跳。这个年龄段是思维最活跃最异想天开的，性格形成、三观初立的雏形关键阶段，要爱护个性，宽容独特。 毛泽东少年意气，“挥斥方遒。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，粪土当年万户侯”。现在的青年学生无论国内的留洋的，都很优秀，考到大学，世奥赛，硕博连读，尔后呢？不好说了。现代数理有许多定理、“猜想”、“假说”都是以外人名字命名，我们为什么提不出来？钱学森遂有“大师之问”。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，那么，伯乐呢？鲁南有句歇后语，“磨道的驴一一听喝”，即使千里马胚子，久驯磨道，卸了套，除了缰，一戴上“捂眼”，它还是原地转圈儿。据说语文都有标准答案了，教与学都奔着标准化去捞分，那脑袋便模具化了，“听喝”了，压扁了创造性思维，挤断了“敢为天下先”的气脉。个性，独特、创见有其内在生发逻辑，必得鼓励支持。2016年哈佛大学入学通知有一项是“你希望有什么类型室友”，长孙女填了“有艺术特长、跳舞唱歌”，报到入舍，果然有一位某州芭蕾舞比赛第一名女生，她们宿舍自然是相处和谐乐融融的。［按：《报刊文摘》8月26日报，成都大学以问卷调查为今年入学新生匹配室友。］

三、教育公平，呼声迭起。根本是教育资源分配。问题积重，改变尚须时日。单从学校说，“清北情结”把精力、时间全带到少数高分尖子生上，挫伤潜质生。所有学生都是“才”，甚至包括没能入校就读的，老师都该是伯乐。曾入选语文课本的“王”便是一例。有的翻查学生家底，家长是哪级干部，年收入等，很不正当，不健康，造成小环境内不公平。范仲淹少时上学，粥都喝不足，现实更有许多贫寒学生拔地而起成就大器大业的。

十多年来教育经费达到或接近GDP的4％，有钱了，暴发户，花起来顺手了，拆旧换新，树也难免砍老栽小，盖大楼，壮门面。据报道，某校改个大门就花了上千万。我见识一个“校门”，横一块大石头，上刻校名，却还要加一道滑动铁栏栅。包括机关单位，听风水先生指点，高筑围墙，巍峨气派的大门，把自己包裹起来，保官、保财、保升、保安。大概是商周分封的余绪，现代的开放口号如投石棉絮，也难以“解放”。毛泽东同志在革命与建设重要时期多次号召指示“到群众中去”。

前些年参游莫斯科大学，车下公路，拐入密林，3～4千米后入北向大道，有罗蒙诺索夫（化学元素周期表创建者）铜像矗立，再北200米便是行政大楼。导游指一小牌说，现在上课，教学区不开。没见大门、围墙、保安。李研究员说，没料到世界名校哈佛的校门如此陈旧、狭促，还不如我们校门（1962，山东农学院，今山东农业大学）。我说美利坚建国就那么长，上百年的就是很稀奇的文物古迹了。哈佛以老校区为中心不断向外延展，新校区扩大数十上百倍，无围墙、无校门。

现在国内各类大学包括高职、中学，校容校貌都是西南联大无法比的，但那里有大师，出大师，出诺奖得主。推想他们在中学阶段也是不安分的。各级教育与学校管理者大多知道梅贻琦的话，大学之大，不在于大楼，而在有大师。陈寅恪“独立之思想，自由之精神”的学术思想，说到底就是卸掉无形枷锁，还一个活跃的不安分的敢于创造的头脑。

四、祝愿滕州一中越办越好。我说的好，是从一中走出来继续学习的年轻校友们、包括各种原因没能进高校而自学的，能与“清北”、“211”、“985”相颉颃，成为各学科、门类、行业翘楚和领军人物。一中不仅给了知识，重要的是给了一颗创造性思维智慧的头脑。没走“听喝”的道，走上自主奔腾道。或者可以成为“大师”、“诺奖”的后备员。

曰北嘱写字。哪有什么书法。我想了两句，用毛笔写下：学而立命、文以化人［署名、用印］，敬贺滕州一中百又十年华诞。

2022年8月23日，处暑，追补记。

学而立命 文以化人 敬贺 滕州一中百又十年华诞          （此为副件，笺楣墨污。正作已交付）